夜櫻的文字花園

第五小節：首戰

　　黑夜中，遠方的火光顯得格外明亮，熾色的光芒閃爍著，逐漸向梅等人逼近，空氣中還隱隱帶著殺戮的氣息，相比於山腳下整齊、浩大的行軍，山坡上的人們顯得弱小。

　　伊楓走在離梅不算遠的距離，邊走邊看向梅，儘管只能看見她的背影，但她散發著冰冷的氣息，若他再機靈點，他恐怕可以感受到混雜於冰冷中的殺氣，只可惜，他現在仍只是單純敬畏著「柊姬梅」這名少女而已，無法察覺到那傷感的殺意。

　　「別盯著人家看，像個變態一樣。」凜拍了下伊楓的肩，低聲說道，嘴角噙著他一貫、不正經的笑容。

　　伊鋒沒好氣地瞪了凜一眼，「別鬧了。」他用手肘頂了下凜。

　　「緊張了？」

　　「誰不緊張阿？尤其是將劍刺入別人身體時的感覺還有血的溫熱，不管幾次都無法習慣。」

　　凜斂起笑容，難得嚴肅地說：「不會有人習慣的，但，這就是現在的社會。」他的語氣堅定，卻微透無奈。

　　看著好友的臉色凝重，伊楓也不打算繼續抱怨了，他當然知道，在動盪的這個國家，若不是自己殺了別人，就是別人殺了自己，只是，如果可以，他希望能回到以前安穩的生活。

　　「伊楓。」走在前方的梅彷彿是感覺到了伊楓的想法，冷聲叫住他。

　　「是！」

　　「專心。」她冷聲續道：「等到打完這場仗，你再慢慢回想，過去當然美好，但現在更重要。」她的聲音冰冷平靜，淡漠中帶著嚴肅，卻隱隱帶著其他情緒，宛如結凍的冰下湖，表面平靜，內則無人可知。

　　「是。」

　　梅領在眾人之前，在黑暗中，臉上閃過一抹苦笑，儘管是這麼說著，但真正被過去束縛住的，到底是誰？

　　「柊姬。」

　　梅卸下苦笑，「怎麼？」

　　「只是想，妳似乎恍神了？」凜輕笑，比起臆測，更像是肯定，當然，梅不可能聽不出來。

　　她嘴角微揚，平靜回應：「你多心了。」真的不能在這個人面前露出破綻，真是可怕的觀察力。

　　凜笑道：「我逾越了。」聲音帶著玩味。

　　「不會。」

　　伊楓望向凜和梅，兩人對談如流，儘管聽來有上下屬之分，但實則只是凜不斷挑釁梅，整個軍隊中恐怕只有凜會這麼對梅說話，幸好梅看來對他輕佻的態度沒什麼反感。

　　梅突然停下腳步，轉過身面向所有人，琥珀色的雙眸堅定地看著每個人，「接下來就準備交鋒了，一切皆如前幾日所排練的一樣，聽我口令動作，不准擅自行動，違者，後果自行負責。」

　　「是！」

　　她轉過身，在男人中算嬌小的背影沒有任何恐懼，她昂首，帶領所有人上戰場。

　　梅率領著眾人停在敵軍前方幾公里，雙手抱胸，等著對方站定位，率領敵軍的是一名中年男子，未經修剪的鬍子令他看來多了些粗獷感，透過火光，男子看見梅等人後，指示後方士兵停止動作。

　　「沒想到你們會察覺得這麼早阿。」他雙手插腰，帶點輕蔑地說著。

　　「這還多虧了你們的行軍如此光明正大。」梅毫不客氣地回擊。

　　男子瞇起雙眸，「哦，想必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柊姬梅小姐了。」他打量了下梅。

　　「是又如何。」

　　「只是聽聞許多關於妳的事，好奇罷了。」男子說完，眼中閃過一抹精光，拔出劍，率領著身後士兵衝上前。

　　嗶―—

　　梅吹響短笛，隨及一陣箭雨落下，瘋狂地、毫不留情地從敵人頭上落下，哀嚎聲四起，鮮血混雜著揚起的沙塵，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，突然，一個黑影衝出沙塵，在所有人還沒來得及反應時，梅提劍衝上前，和對方過了幾招後一齊後退，同時，箭雨停止。

　　「果然是有準備奇襲的，不愧是戰場上孤傲的梅花，我深感佩服。」男子抱拳，隨後將劍端指向梅，「今日我就將妳摘下！」語畢，再次衝向前，身後還能動的士兵也跟上前。

　　男子憑藉著勝於梅的力氣，發動速攻，劍宛如發狂般地不斷落下，梅輕巧地閃過所有攻擊，藉機消耗對方體力。

　　「那你還得看梅花是否會先將愚蠢蜜蜂的翅膀拔掉。」一個冷笑，梅抓住男子攻擊的空隙，轉防為攻，趁勢將男子的劍打掉，對著男子心臟旁刺擊，男子睜大雙眼，不敢相信地倒下了。

　　她凜然看著倒下的男子，接著拔出劍，投身進入小兵之中，跟男生比算嬌小的身軀敏捷地穿梭於一個個敵軍間，彷彿化身為死神，凡她踏過之處沒有不倒下的人。

　　伊楓不自覺地盯著梅的行動，在身後一個突襲刺中他前，猛地轉身，閃過攻擊，橫架住差點落於自己頭頂的劍，他心裡知道對方的力氣和自己相差甚大，仔細回想先前凜教他的反擊方式。

　　「伊楓你的力氣不大，但反應和速度和其他人相比算快，所以你可以反過來運用這個優勢。」

　　「不要死擋，最好閃過對方攻擊，改變對方重心。」

　　伊楓側握住劍，讓對方的攻擊順著自己的刀鋒往一旁滑過，接著迅速閃過對方的刺擊。

　　「接著趁對方還沒恢復重心前，做出反擊。」

　　伊楓將重心放低，朝著對方腹部猛力揮劍，砍出一道不算淺的傷口，接著趁對方向後退一步時，突地向前刺擊，將劍埋入他的胸口，再用力地迅速拔出，血隨著劍的拔出濺到他的臉上。

　　他拭去臉上的血，摀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。

　　「幹得不錯。」凜突然出現在伊楓身旁並拍了下他的肩膀，「跟我一起上吧。」他笑了下，十分信任伊楓。

　　「恩！」伊楓點頭，和凜一同衝上前。

　　敵軍一看到他們兩個，立刻有三個人衝出，年紀大約三十出頭，一名男子速度較快，轉眼間就殺到伊楓面前，眼看劍就要砍道伊楓，凜突然抓住伊楓的衣領，將他往後丟，自己迎上前，擋下第一人的攻擊，接著蹲下身，一個掃堂腿將對方踢倒後，立刻補上一劍。

　　第二人見凜露出破綻，立刻上前，不過伊楓沒有漏掉他，趕緊擋在凜前方，改變對方的攻擊方向，在對方踩穩重心前，由下而上揮劍，眼見對方只是後退一步，還能行動，伊楓蹲下身，讓攻擊貼著自己的頭髮劃過，握緊劍，使力劃過對方的腹部，看著對方暫時不能動後，鬆了口氣。

　　「太快放鬆了。」身後傳來另一人的聲音，伊楓猛地回頭，同時勉強擋下一刀，不過瞬間他的腳被另一刀劃過，傷口不深，他立刻往後退了幾步。

　　他忍住腳上的疼痛，看清對方的武器，「雙刀？」

　　對方不打算放過他，舞著雙刀攻向伊楓，伊楓咬緊牙閃過幾次攻擊，但礙於腳上的傷，動作遲鈍了許多，眼見對方左手的刀就要瞄準自己的心臟，伊楓屏住呼吸，用力朝他肚子一踹，逼得對方後退了幾步，但自己也因重心不穩跌倒在地。

　　對方笑了笑，「垂死掙扎阿。」說完衝向伊楓。

　　「才不是。」凜插入兩人中間，由於對方沒料到會有另一人插入戰局，頓時亂了分寸，凜看準時機，擋下他的攻擊並順勢一推，趁他鬆開劍的那刻，空翻踢掉其中一把劍，但對方趁凜尚未落地時踹了下他的肚子，使凜向後飛了幾公尺。

　　他原本打算趁凜還沒站起來時補他一劍的，不過伊楓補上空隙，放低身姿，側閃過對方反射下的攻擊，接著砍過他握刀的手臂，並在他換手的那刻將劍打掉，不過對方立即屈膝攻擊伊楓的肚子，力道之大，害伊楓立刻抱肚。

　　「蟲子。」對方厭惡地看著跪在地的伊楓。

　　煞時，一把劍貫穿了他的腹部上方，凜繞道他身後，搶在他撿起劍之前解決了他。

　　「幹得好阿，伊楓。」凜笑了笑，舉起手。

　　「害我嚇死了。」伊楓勉強地笑了下，也舉起手，兩人擊了個掌。

　　咻。

　　凜側身一閃，一枝箭削過伊楓的耳邊，凜轉過身，將無數枝飛箭砍斷，伊楓趕緊起身，一邊閃過箭一邊盯著來源。

　　一名頭盔和其他敵軍有些不同的男子坐在馬上，手握著弓箭，下一個目標……

正是自己！

　　伊楓提起箭，打算防守，突然，金色的髮絲掠過他眼前，梅擋在他和凜前方將箭砍斷。

　　「既然敵軍的將領都出馬了，那就由我奉陪吧。」梅露出一抹笑容，虎視眈眈地看著馬上之人。

　　對方停下射箭的動作，聽見梅的宣戰，大笑了幾聲後道：「女流之輩，也敢向我下戰帖，真是不知好歹，算了，我就勉強陪妳過幾招好了，看妳長得還不賴得分上，順便帶妳回去也行。」說完，又大笑了幾聲。

　　聽見如此侮辱自己家主將的話，伊楓鄙夷地看著對方，同時也握緊了劍，心中一股怒火悄悄燃起，只是被凜擋下了。

　　「你最好閉上狗嘴。」梅冷冷地說，殺意流露，聽見這麼侮辱自己的話，沒有人能不生氣。

　　「唉呦，真兇阿，嘛，算了。」對方用腳踹了下馬，疾奔向梅。

　　梅迅速地迎上前，閃過幾箭後，第一劍砍在馬腳上，對方立刻跳下馬，並將弓箭扔到一旁，拔出腰間的劍，擋下梅殺氣洶洶的第二劍。

　　敵軍大將像最一開始的男人藉自己力氣大的優勢連續攻擊，而且毫無空隙可以讓梅鑽，梅運用身子輕巧的優點，閃過所有攻擊，並找機會推開敵人的劍，一來一往之快讓伊楓難以掌握戰況，但有一點可以大概推測得出來，那就是梅目前處於劣勢。

　　鏘！

　　梅的劍突然被對方打飛，對方得意一笑，打算趁是追擊，瞄準梅的手臂一砍，梅迅速一閃，一個空翻將對方的劍踢掉，接著不讓對方有機會踹她，用手撐著地，使出迴旋踢踢倒對方，快速穩住身子撿起一旁的劍，在對方錯愕之際，瞄準左胸一刺，結束這場戰局，敵軍其他小兵見主將被打敗趕緊撤退，潰不成軍。

　　「既然結束了，把戰場上還能帶的人帶走，包括敵軍！」梅大聲下令。

　　「為甚麼要救我們？」躺在地上的敵軍主將虛弱地問。

　　梅將劍收入劍鞘，平靜地回答：「想死也罷，不想死也罷，只是，每個人都有家人，我只是不想讓無關的人傷心，如果你覺得自尊比家人重要，解決你的性命也不是不可以。」

　　「妳還真是聖人。」

　　梅看向遠方，「我才不是為了你們，我只是不想迷失自己的方向，你們，呵，只是順便。」她冷笑。

　　「還真是傷感。」對方主將嘀咕。

　　「恩？」

　　「没事，那我就謝過妳的不殺之恩。」他勉強起身。

　　「伊楓，交給你了。」梅轉過身，拍了拍伊楓的肩膀，對著其他人大喊：「所有人隨我回去！」

　　「梅，歡迎回來。」堇看著領在最前方的梅，輕聲說，聲音帶點放心。

　　梅微笑，「恩，那接下來就拜託妳了。」

　　「好的。」堇回答，接著看向身後的女生們，以不算大的音量說：「準備治療了。」

　　所有女生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，等著他們把傷患放下，帶傷患就位後，就用這幾日學到的替他們治療，傷勢嚴重的，則是交給堇負責。

　　伊楓坐在一旁的大石頭上，看著所有人忙進忙出的，「她呢？」

　　「梅去負責伙食了。」堇拿著繃帶突然出現。

　　伊楓被嚇了一跳，「妳怎麼知道我在說誰？」

　　「很明顯阿，把腳伸出來。」她輕聲說，接著將伊楓的褲管向上捲，熟練地替伊楓包紮。

　　伊楓看著堇的動作，不自覺地問：「妳也是被她救回來的？」

　　堇的動作一頓，接著搖搖頭，「不對，我打從一開始就和梅在一起了。」接著她打了個結，「怎麼？對梅把敵軍帶回來治療感到不解？」

　　「有點。」伊楓回答，但他更想知道的是梅回答敵軍時的話，為何令人痛心，不過他知道，那一定不會是他現在可以知道的，所以那個問題就等到未來，等他有資格時再去了解吧。

　　「軍隊裡有大約一半的人是梅救回來的，梅她呀，雖然總是否認，但心腸其實蠻軟的，和外表的堅毅差很多，跟你相反呢。」堇微笑說道。

　　「和我相反？我一點也不堅毅阿。」伊楓疑惑地蹙起眉頭。

　　堇起身，「未來你就知道了。」她留下這句話後就移動到其他傷患旁了。

　　「什麼阿？」

　　「伊楓，有空就來幫忙準備伙食。」梅突然出現，抓住伊楓的肩膀說著。

　　「是！」